据说水均益的文章《日本，听我对你说》是一篇旧作。但几个月前，有些网友为了声援湖南电台主持人罗刚，似乎更为了证明他们盲目仇外情绪的合理性，把这篇文章几乎贴遍了国内大大小小的网站，也使我有机会读了一下，以致至今如鲠在喉。曾经一度沸沸扬扬的“罗刚事件”早已尘埃落定，以当事人被开除而告一段落（姜英爽，《南方都市报》），相反这篇文章却还在四处招摇。考虑到国内一边倒的阵阵喊杀声，作为一个中国人，觉得有必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文章一开头就引出一句醉汉狂言：“谁把日本给'灭'了，谁就马上会成为中华民族的英雄”，而且被一厢情愿地加之于“大多数中国人”。不知水均益凭什么如此恶意推测十几亿中国人，怎么知道中国人民都象你一样荒唐残忍。中华民族淳朴善良的品德自古传承，“四海之内皆兄弟”，怎么可能把将别人亡国灭种当成乐趣。当年诸葛亮不得已火烧藤甲兵之后，也曾经痛哭流涕，而不是这种流氓英雄主义的洋洋自得。 (博讯boxun.com)
你可以尽情挥舞二战时期日本军国主义犯下的罪行，如果你不认为那是对死者的亵渎和对生者的残酷。军国主义给旧中国人民带来的深重苦难的确无以复加，每个中国人的后代都不应该忘记。但是，历史是不容否定的客观存在，愤怒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酝酿新的灾难。如果你非要说，我们就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我也无话可说，但请想想我们先人留下的训诫“怨怨相报报何时了！”。这注定是个恶性循环，用野蛮的方式去伸张的，只能是邪恶，决不会是正义。水均益和罗刚们的振振有词恰恰印证了一位英国哲学家的话：“人类从来不会从历史中学到什么”。反思历史，日本之所以曾产生军国主义，正是由于狭隘民族主义的恶性膨胀，而现在你们所鼓吹的恰恰就是狭隘民族主义；旧中国之所以饱受欺凌，正是由于故步自封积弱积贫，而极端非理性仇外情绪正是其思想根源，是中华民族开放图强所必须突破的心理障碍。
无论是靖国神社事件，还是钓鱼岛事件，每一个中国人都有理由愤怒。但是如果愤怒是理性的，就应该把政府行为和普通人民分开。相信和中国人民一样，大多数日本人民同样是温和善良的。可悲的是，你那一梭子愤怒的子弹，并没有对准元凶日本政府，而是扫向了“日本人”。日本人的第一个罪状来自成田机场问讯处，服务员看你的机票时候嘴里嘟囔了声“北京”。如果从这样简单的事实可以解读出轻蔑，那只能是自卑心理在作祟。这样的理由无论如何也搬不上桌面，譬如水均益买了一件跳水价打折的新衣服，又害怕别人看出来，迎面走来一个人对你笑了一下，如果这位穿的是皮尔o卡丹，你就说：“[***]，他嘲笑我”；如果这位是个要饭的，你又说：“[***]，他向我献媚”。反正你总是有理，别人总是有罪。这个故事中间还夹杂这样一个情节：当服务员给别人签机票的时候，你在旁边不停地追问。你认为自己的行为礼貌吗？你是不是特喜欢别人中途打断你的工作？所以那名服务员完全有理由不作回答，因为是你失礼于前。不要把你们在国内的习气到处兜售，在日本成田机场你只是一名普通乘客，没人因为你是中国的名人就高看一眼，把别人仍到一边先为你服务。更何况你并没有告诉读者对值班经理投诉之后，日本人是怎么处理的。如此精心地剪裁，是公正的态度吗？
第二个罪状是在大阪街头的采访。你只说日本人不合作，司机还骂你们是讨厌的中国记者，为什么不告诉读者你采访的内容呢？你是不是问了一些有损日本人民民族感情的问题？打了人家，你还有理，人家不还手是奴才，还手是恶棍，这就是央视名记者的逻辑。于是乎，日本人小学和中学里英语是必修的课程也罪不容诛，那中国现在很多大学提倡英语教学是不是也有罪？日本人加入“西方七国集团”也罪无可赦，那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是不是也有罪？就算你说的两件事都属实，也不足以大而化为日本人。要知道日本人也是人，有少数素质低下的另类在所难免。这样以偏盖全犯了严重的逻辑错误。我不相信你这么多年在央视大楼里没见过一只苍蝇，但你什么时候说过央视大楼里苍蝇成群？
笔者的妻子也曾到过大阪，一次她们几个朋友一起到附近海滩游玩，后来在林中迷了路。当一位日本老人开车经过，了解到她们还饿着肚子，就把这一行六个中国人请到家里，亲自为他们准备午饭。等她们吃饱之后，又开车把他们送回到大路。这位老者是退役的相扑运动员，所以对饮食极有研究，妻始终对那一顿午餐的丰盛和精美赞不绝口，家里也一直珍藏着她们与这位日本老人的合影。试问水均益如果在家门外遇到这样一群陌生人，即便是一群中国同胞，会怎么样呢？你可能会把防盗门再加几道锁吧！虽然决不可能多数的中国人都已堕落得如此毫无同情心，但你文中公布的数字确实让人不寒而栗。
“平均年龄二十五点二岁的中国青年中，有百分之八十三点九认为‘日本'两字最容易使他们想到的是’南京大屠杀'……；被问到'你心目中的日本人是什么样'的时候，选择‘残忍'的占百分之五十六。”我绝对怀疑这个数字的普遍性。因为中国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在农村，对生活在中国农村的人们，笔者有自己的切身体验。他们的生活虽然比那位日本老人清苦，天性的善良却毫无二致。那年孤身游览苍岩山，行到山腰下起雨来，只好在洞中避避。日暮将临时雨也未停，饥寒交迫的笔者遇到了高升荣老人。老人家是亲身参加过八年抗战的老战士，离休后一直住在山顶的两间小石头房子里。在老人家点的一盏小油灯下，他告诉我：“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娃到这里不要客气。”；他还告诉我：“当年的日本兵也是被逼来的，谁不怕死，谁愿意打仗呢？”。
那天晚上，老人家为我煮了一锅白米饭，又取出了他不知珍藏了多久的两个玻璃罐－－一罐红糖，和一罐白糖。他自己一定从没舍得吃过，因为糖已经结成了坚硬的一砣。老人家说，山里穷，没有蔬菜，让我用来下饭。老人家尽管不会写什么长篇大论，但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爱国就要爱和平，爱所有善良的人。如果真的爱国，你们就应该少浪费点金钱时间写作诸如此类无聊的文章，多关心一下至今仍挣扎在贫困线上的老区人民。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的大多数，国家也是他们的。如果真的爱国，你们就不应该在烈士身后播种仇恨的种子，试图要将历史颠倒回去。如果老人家还活着，知道如今的娃们如此糊涂，他会怎么想呢？我不敢说，我宁愿他不知道。
日本政府在某些问题上的倒行逆施，以及少数极端分子散布的所谓“中国威胁论”，确实应该旗帜鲜明地声讨。对那些在日本政府没有正式承认侵华罪行前决不踏上日本国土的爱国志士们，我由衷地钦佩，但如果极端化到仇视所有日本人，也是非常不理智的。我们爱国，就应该致力于国家繁荣富强；我们不忘记历史，是为了同样的悲剧不再重演。极端非理性仇外情绪膨胀的结果，只能是希望暴力伤害的施加者和承受者身份发生置换，这决不是爱国。今天的国家正在积极准备入世，盲目仇外会使中国进一步融入世界体系的进程中危机四伏。在今天的中国，真正的英雄应该是为了民族振兴在各自工作岗位上辛勤工作的人们，上到国家领导，下到田间的农民，永远不会是头脑简单，只会说“不”的“爱国”愤青。其实这样的愤青也并不懂得什么是爱国，被仇恨冲昏的头脑，只能误国。
朱学勤先生说：我们都是喝狼奶长大的。我们还要喝到什么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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