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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李佩德:触目惊心的中国养熊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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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readers.net 万维读者网 2004年07月27日 04:03 PM
【万维读者网】万维网读者李佩德来稿:
1998年，总部设在美国的国际动物福利基金会（International Fund for Animal Welfare, 简称IFAW）通过其中国大陆办事处，在北京和上海进行了中国内地首次百姓动物态度的民意调查。此次调查结果显示，多达70%的受访民众没有听说过养熊业或活熊取胆，更不知道与此产业有关的各种残忍做法。
2003年11月，一个由中国安徽医科大学祖述宪教授和美国休斯顿大学（城中心）副教授李坚强在大陆9所大学进行的大学生动物保护态度的调查也显示，多达60%的大学生没听说过活熊取胆。既然大多数国内民众没有听说过为国际动物保护组织所反对的中国的养熊业，那么了解这个特殊产业的海外侨胞就更少了。
到底养熊业是什么样的产业？为什么要活熊取胆？这个产业引发了什么样的道德和法律问题？本文将就此进行简要的介绍和评论。
养熊业顾名思义就是人工饲养狗熊，目的是从活着的熊体内吸取胆汁, 并从中获利。1978年，中国大陆实行改革开放政策。政府鼓励国人“开动脑筋”，“解放思想”，根据各地具体情况和利用各地自然条件发展经济。一些敢于“先富起来”并敢冒风险的人士，打起了活熊取胆的主意。活熊取胆最早开始于在文化传统上同中国几乎相同的北韩（北朝鲜）。北韩的养熊技术，要求在熊的下腹部挖一个洞，通过手术将一根铁管或者胶管的一端插入熊的胆囊，并将另一端从腹部的切口中伸出来此同时手术后, 狗熊便被关入铁笼里。这些笼子故意做得同狗熊的身体大小一样，这样它们就无法干扰熊场工人每日通过那根插入体内的管子吸取胆汁 。
1980 年代初，北韩发明的活熊取胆技术被引入中国大陆东北地区。到1990年代，养熊业从东北扩展到西北、西南、华南甚至野外黑熊很少的华东地区。在1990年代中期，全大陆据说有600多个养熊场，约一万多头常年关在铁笼子里黑熊。目前, 全大陆估计仍有240多个熊场 和7000多头狗熊, 其中有些熊在动物保护人士称为“铁棺材”的笼子里已生活了长达22年之久。
养熊最根本的目的就是采集熊胆。在中国传统医药中，熊胆被认为是一个名贵的原料。尽管熊胆和诸如虎鞭、鹿鞭的药用价值一直存在争议，但国人从感情上更愿意接受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因此，活熊取胆被许多人认为有利于发展和弘扬祖国的传统文化。另外，养熊使最早的从业者富了起来，提供了就业、也给地方政府缴纳了税金。所以，养熊业从一开始就受到政府的积极支持。也正是因为活熊取胆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批评养熊业的外国人常被民族主义意识强烈的国内个别同胞视为对中国文化怀有敌意。
在整个1980年代，活熊取胆被当成了一个了不起的“创举”。地方政府对养熊产业从各方面进行扶植，国家更是将活熊取胆技术的改进，列入了科学攻关的“星火计划”，从研究资金上提供帮助。一个所谓的“人道的”的“引流”新技术， 还获得了国家和某省一级的奖励。1983年，官方的《北京周报》刊登了一篇未署名的文章，高度评价活熊取胆这个新产业，认为它有利于发展中医（因而有利人民健康）也有利于保护野外黑熊。据说熊场一头熊每年的产胆量，相当于射杀44头野熊所获得的胆量。政府、制药厂和中医界都认为, 活熊取胆终于解决了困扰医药界几千年的熊胆供应短缺的问题。这种欣喜也感染了文艺界，相声演员在其表演的段子中也出现了对活熊取胆的赞扬。结果是，养熊业在各地得到迅猛的发展。
由于熊场的大量出现，到1990年代中期，中国大陆熊胆生产严重过剩。熊场利润下滑，因而纷纷关闭。最悲惨的要算那些常年受尽虐待的狗熊了，它们一个个被宰杀以获取胆囊、熊掌、熊骨和熊皮，熊肉被当作牛肉在农贸市场上出售。当然，这种结果也意味着这些狗熊苦难的终结。
1993年，中国大陆的养熊业第一次受到来自国外的冲击。IFAW 的中国地区主任、家住香港的英籍动物保护活动家吉尔-罗便臣（Jill Robinson）女士深入广东省的两个养熊场，亲眼目睹了铁笼中狗熊的惨状以及熊场条件的恶劣 。她将拍摄到的图片，通过各国媒体传遍了世界各地。为落难的中国黑熊呼喊的情愿书，从各个角落飞向中国大陆的海外使团。迫于国际压力, 北京主管部门同意罗便臣女士的要求，于1995年关闭了广东那两个条件极其恶劣的熊场。13头在铁笼中关了13年的黑熊, 被收留进了专为他们建造的位于广东番禹的黑熊收养中心。
广东两熊场的关闭拉开了拯救中国黑熊的序幕。1998年，罗便臣女士成立了亚洲动物基金会（Animals Asia Foundation，AAF，http://www.animalsasia.org ）并发起了“拯救中国黑熊”的运动 。2000年，罗便臣女士同北京主管部门和四川省林业局签订了在四川关闭恶劣熊场和拯救500头黑熊的协议。到2004年初，130多头黑熊来到了AAF 建在成都郊区龙桥镇的成都亚洲黑熊收养中心 。
不管养熊业出于多么良好的目的以及它带来多么大的经济效益，活熊取胆本身有无法克服的残忍性。熊场上做的插管手术，通常是在极其简陋的场所进行的，有的手术甚至是非专业者做的。由于手术用具的未经消毒或手术没有按照必要的程序操作，各种物件被遗留在熊的体内,不少狗熊的胆囊发炎、腹部切口处溃烂，引发严重的胸膜炎和败血病等疾病。手术后狗熊的死亡率极高。
活熊取胆要求限制铁笼的大小。由于生活空间的极度有限，大部分黑熊的四肢和肌肉严重萎缩、弱化。单独的笼养和完全空白的环境，使得所有狗熊呈现类似人类一样的不同程度的精神失常，如重复做出各种机械性的动作。严重者，则对自己进行自残，如咬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直到皮肉全无、鲜血淋淋。有的狗熊重复用身体的某个部位在铁笼的铁片上不停地磨擦，好在牢狱般的漫长岁月中得到点刺激 。
另外，熊场主人有意识地只给狗熊喂没有营养、缺少维生素的玉米糊糊。作者在四川采访两位前熊场主时被告知，“狗熊很贪嘴，想吃好东西。但是，喂得太好的狗熊不会产熊胆。”“好东西是要熊胆帮助消化的。” 这就是为什么刚从熊场救出来的狗熊个个都骨瘦如柴，严重虚脱，仅剩喘气的力气。如果没有听到两位前熊场主的这番“经验之谈”，很难想象出别的理由剥夺狗熊对各类食物的基本需要，毕竟四川省为“天府之国”，全年物产丰富而且廉价得很。
熊场狗熊也遭受其它更为恐怖的肉体伤害。作者在四川调查时了解到，有些熊场主掠夺性地吸取胆汁。多数熊场采一天吸取一次胆汁的做法，也有一天吸两次的。少数致富心切者，一天吸四次、甚至六次。吸胆的过程常引起狗熊的反抗，有报道说个别狗熊因不堪忍受疼痛和骚痒，自己将铁管连同胆囊、肠子拔了出来，场面相当之惨烈。为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和拿掉狗熊的反抗能力，不少熊场主强行砍去狗熊前掌上长指甲的部位，并敲掉狗熊的牙齿。亚洲动物基金会收养的100多头狗熊，不少曾遭遇过此类残暴。
作者认为，与活熊取胆相关的各种做法，直接挑战了人类的道德底线。暂且不说熊胆的药用价值如何、是否有替代品可用，用残忍的手段、常年虐待一个有生命的、具有相当智商的大型动物在道义上很难说得通。也许有人会说，道德只应该规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如何对待动物，与道德无关。此类看法在“非典”爆发前，恐怕也大有市场。“非典”告诉我们，对动物权益的极端藐视必然贻害人类自己。还有人可能会说，活熊取胆只要能提供就业、帮助消灭贫困，就是最大的道德。按照这种逻辑，那为什么不种鸦片？加工和贩卖毒品不也可以提供就业，甚至消除贫困？中国大陆的毒奶粉事件，不正说明利润脱离了道德就可能伤天害理。利润不能是唯一的考量标准。
类似活熊取胆这种产业，较难存在于西方发达国家。当然，这并不是说西方国家就没有残害动物的丑陋现象。活熊取胆这种大规模的对生灵的长期的虐待所以能够在中国大陆存在，除了其经济效益（地方上的保护）和所谓的文化价值（中医界的支持）外， 就是法律上的不足造成的。在反对虐待动物的立法上，中国内地比西方发达国家落后了180多年。也许有人会反驳说：“为什么老将中国大陆同发达的西方国家相比？我国有自己的国情。”如果按照反驳者的思想来理论，中国就应该满足于闭关锁国， 既不用加入TWO，也不要同世界接轨。
西方发达国家纵然在动物福利立法上远远走在中国大陆前面，难道同中国处于同等发展水平上的国家就没有榜样供我们学习吗？印度早在1947年独立时，就在其宪法中呼吁国人善待生灵。1960年，印度议会通过了反对虐待动物的动物福利法。世界卫生组织一位官员私下认为，比中国落后很多的斯里兰卡，通常不采杀狗的方法来处理狂犬病问题。相比之下，中国内地各地方除了发动“群众性打狗运动”或动员军、警杀狗，没有想到用其它更为人道的方法对付狂犬病。
正因为没有一部规范国人对待动物的法律，国内各种残害动物的现象比比皆是。比如说，活的小狗被放入微波炉里烧烤；清华大学的一个男生两次将流酸泼撒到北京动物园的五只狗熊身上；小动物被用作射击的目标；活猪在宰杀前被强行大量注水,求生不得、求死不行；野生动物园的动物终年吃不饱，任凭游人语言的、棍棒的、甚至利器的骚扰和伤害。广西玉林私人动物园主竟坐视园内动物活活饿死，可以不受良心的责备，也不受法律的制裁。
是不是有了动物福利法，就能完全杜绝上述残忍行为呢？不见得。在中国大陆，法律的执行一直存在问题。但是，有了法律就是一个好的开端，就有了改善执法的前提。在现阶段的中国大陆，执行反对虐待动物的法律肯定会遇到阻力。但是，不能因为担心执法有难度，而推迟或拒绝考虑动物福利立法。
那么，中国大陆现在具备为动物福利立法的条件吗？ 回答是肯定的。中国已经同世界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立法反对虐待动物、要求改善比如说肉用动物的生长、运输和屠宰条件，有利于中国动物产品打入国际市场。中国大陆已远离阶级斗争、与人斗其乐无穷和与地（大自然）斗其乐无穷的非科学、非人性、非理性的社会氛围。中国社会正在变得更为人性化、非意识形态化和更加关照各类弱势团体。另外，20多年的改革开放、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西方动物保护思想的冲击、中国大陆动物保护意识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本文开头提到的两项与动物有关的民调显示，善待动物、关爱生命为绝大多数受访者所认可。
因此，中国大陆存在动物福利立法的条件。在这个法律产生前，政府有关部门有必要对现存的熊场进行检查。立即关闭条件极端恶劣的熊场，为解救出的狗熊建立供其度完余生的收养所。对其他所有熊场，政府可采分阶段的对其关闭政策，直到活熊取胆作为一种产业，在中国大陆永久消失。
活熊取胆的终止宜早不宜迟，国内动物保护组织正加大对此一产业的抵制。听说过活熊取胆的国人，96%以上对其残忍性表示反对。国际反对活熊取胆极其残忍做法的声音也正在加大。它在中国大陆存在一天，就将多一天损及中国大陆的国际观瞻，造成国际对中华文化和华人的误解。活熊取胆的终止，必将有助于国家野生动物保护法的实施和社会上保护动物意识的提高。
对于身在海外的同胞，我们可以通过拒绝购买和拒绝使用熊胆制品来表达对残忍的不认同。这样做，并不代表我们不爱自己的祖国。恰恰相反，我们通过我们的行动告诉外国朋友：残忍不是中华文化、活熊取胆不为所有中国人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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